底下暴晒。马来亚的白天非常炎热,很多人晒了一会儿就四肢发软,倒地不起。英军在人群中走来走去,高声问他们有没有见到马共,有没有参与地下活动。
没有人能说出个一二来,毕竟这些只是英军折磨人的借口,他们知道这些人只是平民,甚至很多人大字不识一个,哪懂什么革命。
集中营里的人越来越多,水苓甚至见到了她当年打工的杂货店老板,他们一家也被迫关了进来,他的妻儿不知去向,所住的地方也被夷为平地。
水苓听他说,英军现在正在各地制造“黑色空间”,也就是“无人区”,大批大批关押驱逐华侨。
被关押后的一个月,新一轮残害开始,水苓曾经的雇主洪老板被英军点名,还有一些被筛选后的妇女和青年也被带出去。
大概四五天后,这批人躺着被送回来,或者直接拖进来。
水苓看见洪老板浑身是伤,等英军走了之后,连忙去到他身边去看看他怎样。洪老板知道她是一个有知识的人,也听闻她丈夫是马共,虚弱地说:“别怕,我什么都没说。”
水苓潸然泪下,摇着头,趁别人不注意,拿出一颗止疼药来喂给他,接了冷水让他喝下去:“我私下拿的花旗的止疼药,不要告诉别人,谢谢你。”
洪老板一个膀粗腰圆的糙汉子在她要走时拉住她,眼中隐隐有泪,低声说:“我……我想告诉你一些事,如果我哪天我死了,你碰上我的老婆孩子,记得转告他们。”
水苓擦掉眼泪点头,听他说:“我被花旗鬼扒光衣服,捆住手足毒打了七次。他们用整块大冰块压在我身上,又对我不断灌水,中间几度不省人事。昏了过去被他们吊了起来,之后又进行逼供、殴打。让我的孩子如果能活下去,有本事的话,为我报仇。”
水苓含着泪点头,表示她记住了,让他好好休息。
哪里有哀嚎声,哪里有伤员,她就往哪里去,默默给药,叮嘱他们不要和别人说。
药很快就都用完,她也没了别的办法,除了帮着照顾受伤的人,什么也做不了。
那些流泪的眼睛,斑驳的血迹,直往她心里扎。
“阿妹,你是不是水老师?”被她照顾的一个割胶女工轻声问道。
女工看她颇感意外,轻声说道:“我孩子曾经在你那里上学。”
“水老师,你是有文化的人,我能不能和你说说话?”
“你想说什么?”水苓拉着她因为长期割胶而温暖粗糙的手。
“和我一起的两个女工已经死了,要是我也死了,希望你将花旗鬼做的坏事告诉别人,告诉他们我们是被这群禽兽害死的,我是无辜的。”
水苓看过她身上的伤口,欲语泪先流:“好,要是我能活着出去,一定把你们吃的苦写下来。”
“我姓曾,小水老师……我这两条腿你刚刚也看见了,被英国人毒打过后已经站不起来了。与我一起接受审讯的另一个女工姓亚,被英国人毒打到不能发出声音,英国人还逼她答话,等她一张口就把钢笔往她喉咙里捅。还有一个女工我不认识,和我一起接受审讯,被英国人扒光衣服,这群禽兽拿钳子夹烂她的乳头,用针刺她的乳房……”
水苓忍住声音,哭得几乎要呕吐,被那双有着厚茧的手握紧,女人也跟着哭起来,抹掉自己的眼泪说道:“小水老师,你一定要小心。和我们一起去的那批里面几个小姑娘,全被这群畜牲强奸了不知道多少轮,人昏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,有的小姑娘当场就断气了。”
“……好,谢谢你,苦了你了,先歇会儿吧,我去弄点水给你喝。”水苓把人扶着以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躺着,去水龙头那给她接水。
她拿着破碗接水的手因为哭泣在抖动,迫使自己冷静下来,不要哭。
水苓做不了太多,只能冒着危险去英国人宅院里打扫卫生时再给大家偷药。
接下来几天,她听到了各式各样的诉苦。
英军对接受审讯的人灌水、灌辣椒汁,却戏称这是喝洋酒,看着他们因为水刑而呕吐。火烙、电刑、拔指甲、针刺、倒吊鞭打等等酷刑层出不穷。
此时的英军俨然和当初的日本军没有区别,已经完全去人性化。
期间有一次,曾有两个英军走到她面前,要把她带走,后来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,又放过了她。
不知第几轮下来,英军走到了水苓面前,指着她:“你,出来。”
水苓自从进了集中营一直在忍受着饥饿,站起来时因为低血糖差点栽倒在地,惊恐之中立刻稳住跟着那个英军走在他身后。
这个英军将其他人送到该去的牢房里,唯独将她一人继续带到办公室中去,水苓面色不改却在心中捏着一把汗,紧张得腹部作痛。
等一进门,那个英军拿下帽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锁上门,抿了抿嘴,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说:“hsu,出来吧,你的妻子我带来了。”
水苓一愣,随后看见徐谨礼从旁边一间房里走出来,她想也没想,腿就动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