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山无声,叶宁却觉得万物轰鸣。
他知道眼前这座老桥就是他最熟悉的那?座佛渡桥,可仍旧固执地前进,一步一步走到桥头,在某个位置蹲下?|身,伸手摸向桥头下?沿石缝,半分钟后,叶宁动作停住。
叶绍章从桥尾走过来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,叶宁坐在桥头的位置,手上拿着?一个戴着?斗笠的小桥头狮。
叶绍章看到这小狮子也愣了下?,笑了:“还在呢。”
叶宁逆光坐着?,身上一半是光,一半是阴影。
他眼帘半阖,酸胀感沿着?眼眶涌向鼻腔:“嗯,还在呢。”
——这小桥头狮就是那?次“托梦”之后,叶宁专门找人打的,祈佑风调雨顺,陪着?祖爷爷,保佑桥梁平安。
叶宁将小桥头狮重新放回原处,感觉到眼睛干涩,他一抬手,摸到一脸湿润,才后知后觉是自己哭了。
叶宁像个小孩子似的用衣袖猛地蹭掉眼泪,从地上站起来,一个转身,紧紧抱住叶绍章。
“爷爷。”叶宁颤着?声音喊。
“怎么?了?”叶绍章觉察到叶宁的异样。
叶宁眼泪止不住地掉,声音却带着?笑:“没事,我高兴。”
叶绍章抚摸着?叶宁的发尾,没问他“哭什?么?”,只?说:“你高兴,爷爷就高兴。”
秦理群走过来,将准备好的香、花、灯、水、果等一系列斋供摆出来。
叶绍章带着?叶宁净完手,敬对桥头,手持三炷香敬于额前,三拜过后,将香插进桥头辟出的一块黄泥地中。
——他们没用自备的香炉,因为?中间人曾告诉过他们,这块黄泥就是天生地养的风水香炉。
叶绍章先行上香,叶宁跟在他身后。
秦理群站在桥尾后面,没有跟过来。
而就在香入黄土的一瞬间,叶宁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缥缈悠远的钟声。
像是寺庙的鸣钟。
钟杵轻缓慢扬,传之既远,回荡不息,每一下?都像在叶宁心口敲击。
钟声停止的刹那?,叶宁猛地回神,他偏过头去?,望着?声音出现又?消失的方?向,良久。
“爷爷,你刚刚有没有听到钟声。”
“钟声?”叶绍章也是许久未到佛渡桥来了,此时正俯身,专心致志往黄泥地上摆鲜花,他闻言抬起头,凝神听了一阵,才回:“没有啊。”
“不是现在,是刚刚。”叶宁忙道。
叶绍章仍然摇头。
只?有自己听见?……
叶宁指尖一颤。
直觉告诉叶宁,那?边有什?么?人在等他。
“爷爷,”叶宁单膝半蹲下?来,视线与叶绍章齐平,他有很多借口可以瞒过眼前的人,独自行动,可这次叶宁却忽地不想?再瞒了,他深吸一口气,“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,我做过一个噩梦。”
叶绍章放下?手中的鲜花,转过来,看着?叶宁。
叶绍章没告诉过叶宁,这段时间,他晚上时常做梦,梦里都是叶宁在他怀里哭得满脸泪痕,说想?他的模样。
叶绍章数次从梦中惊醒,心口都是疼的。
眼前的孩子与梦中的身影有一瞬间的重叠,叶绍章有些恍惚,他压下?心头异样:“嗯,记得。”
“但那?只?是梦,乖乖别?怕,爷爷在呢。”叶绍章抓过叶宁的手,这句“只?是梦”像是在安抚叶宁,又?像是在宽慰自己。
可叶宁只?是深深看着?叶绍章,良久。
“爷爷,那?不是梦。”
“对,那?只?是…什?么?…不是梦……”
叶宁扶住叶绍章发颤的手。
风过树梢。
这一刻,叶宁遥遥想?起在公馆见?到爷爷的那?个早上,他哭着?和他说,自己做了一场经年不醒的噩梦,说那?是梦的时候,他是哭着?的,可现在说那?不是梦,他却笑着?。
叶宁没想?过,有一天,他说出真相的这“有一天”,能平静至此。
他圈着?叶绍章的半边身体,支撑着?这个小老头,就像这个小老头支撑着?他以往二十余年的岁月。
“爷爷,是祖爷爷带我来找你的。”
“祂要我好好吃饭,好好睡觉,养好自己,等祂带我来找你。”
“所以我来了。”
“刚刚我听到了钟声,就在那?里。”
“我觉得是祖爷爷想?告诉我什?么?,我得去?一趟。”
叶绍章久久不能回神,他抓着?叶宁的手,像抓着?海里唯一一根浮木。
许久,久到香炷都快燃尽,叶绍章才一点一点松开?叶宁的手:“好…好。”
他没问那?句“那?不是梦”是什?么?意思,也没探究那?只?有叶宁听见?的钟声,他只?是借着?天光,看着?叶宁的眉眼。
“去?吧。”
“我留这跟你祖爷爷说